赴草原 (第1/1页)

    冬至前一日，边关急报：

    临国新君即位，愿以永结秦晋之好

    求娶大晟长公主。

    皇上於宣政殿上长叹，终是提笔朱批

    「封大公主醒春为安宁长公主

    和亲临国，岁赐汤沐万金，即日启行。」

    诏下之时，雪初落。

    醒春跪接，叩首无言

    只在起身那一瞬，回头望向皇子们所立的丹陛。

    朱雀门外，十里长亭。

    皇上与诸皇子、公主、嫔妃皆来相送。

    醒春卸了翟衣，换一身绯红骑装，斗篷翻飞如火。

    暮归与星移并辔而立

    雪落在他们睫毛上，片刻便化。

    醒春先向皇上行礼

    又转向众人，目光最後停在暮归与星移身上。

    她忽地笑起来，眼角弯弯：

    「二哥，五弟，我这一去

    大漠风沙，可b你们的悄悄话厉害多了。」

    暮归一怔，面颊瞬间红透。

    醒春又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

    却足够让星移也听见

    「别只记得给我写信，也记得给彼此写。」

    说罢，以扇柄轻轻点了点两人相扣的指尖，

    「我若在临国听见什麽风声

    可不管你们是不是皇子。」

    星移被她这一闹，连耳尖都染了绯sE，

    却还是抬手，替醒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边：

    「长姊放心，风再大，也吹不散我们。」

    话音未落，暮归已伸手，将自己的貂裘解下，

    径自披在醒春肩上：

    「大漠夜寒，别冻着。

    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赏雪。」

    送亲队伍未动，醒春招了招手，

    将暮归与星移叫到一旁柳下。

    雪簌簌落，她声音低而软：

    「我从小看你们两个，一静一动，

    一个把心事写在琴里，一个把心事藏在箭里。

    如今琴与箭都找到了靶子，可别再藏了。」

    暮归握紧了星移的手，掌心温热，

    「长姊教训的是。」

    醒春轻笑：「我可没教训，我只是羡慕。

    大漠那边的月亮，未必b京城的圆，

    可若有人愿意陪你一起看，

    圆不圆又有什麽要紧？」

    她说完，转身上马，绯红斗篷扬起弧度，

    像一只凤凰振翅，掠过雪幕。

    暮归与星移并肩而立，目送那抹红渐行渐远，

    直至与天际残yAn融为一sE。

    送亲鼓声渐歇，雪落无声。

    暮归侧头，看星移的眼角犹带红意，

    低声问：「哭了？」

    星移摇头，却把手中暖炉递给他：

    「风大，你手冷。」

    暮归接过，顺势十指相扣，

    掌心贴掌心，温度交融。

    远处，g0ng墙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像是醒春留下的最後一句调侃

    「记得给彼此写信。」

    风吹过，雪落在他们的影子上，

    给一段尚未说出口的誓言，

    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却再也化不开的糖霜。

    和亲队伍出京第七日，柳映梨便病了。

    太医说是「秋燥伤肺」

    她却知道，那是心口缺了一块。

    白日里，她还能撑着笑容去给太后上香；

    夜里，却咳得整个柔仪殿都在颤。

    咳声像断了弦的筝，

    一声一声，把「醒春」两个字咳得血丝都泛出来

    g0ng人不敢提「长公主」三字，

    只在廊下悄悄换药，

    把川贝、枇杷膏、雪蛤一GU脑儿煎了，

    却压不住她唇边的苦味。

    她开始做梦。

    梦见醒春穿着绯红骑装，在漫天h沙里回头，

    笑着喊她：「娘，你怎麽还在咳嗽？」

    她想追，脚下却陷进雪里，

    一低头，雪变成了梨花瓣，

    一片片盖住她的口鼻，

    她喘不过气，却又不舍得拨开。

    夜半惊醒，满头冷汗。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

    看见g0ng墙上挂着一弯残月，

    像极了和亲那日醒春回头时的笑眼。

    孟采月来探病，手里拎着一盅雪梨川贝，

    轻轻吹凉了，一勺一勺喂她。

    柳映梨靠在枕上，眼泪顺着鬓角滑进碗里：

    「昭仪，我後悔了。我教她刺绣、教她抚琴，

    却没教她怎麽在大漠里活下去……」

    孟采月触碰到她冰凉的手：

    「醒春b你我想的都坚强。

    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这口气先喘匀了，

    等她回来时，还能看见你笑。」

    景行奉旨送药，带来醒春第一封家书。

    信纸薄，字迹却稳

    「娘亲勿念，临国风景甚好，

    nV儿每日骑马S雁，b在g0ng里快活。

    待来年梨花落，我与母亲同赏。」

    柳映梨读着读着，泪水打Sh了信笺，

    却也笑了，

    像雪里开出一朵小小的梨花。

    自那日起，她开始吃药。

    苦药入口，她闭眼想像大漠的月亮，

    想像醒春在月下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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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声穿过千山万水，落在她耳畔。

    咳嗽渐缓，梦里的梨花瓣也少了。

    g0ng人悄悄说：「婕妤娘娘今日多吃了一碗粥。」

    孟采月轻轻点头，

    她知道，柳映梨不是在熬药，

    是在熬思念。

    冬至未至，京师落雪。

    柳映梨倚窗，看雪片落在枯枝上，

    忽然想起醒春临行前那句话

    「待来年梨花落，我与母亲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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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

    雪在掌心化开，

    像极了nV儿远远的一声笑。

    她低声呢喃：

    「好，娘等你回来，一起看梨花落。」

    风吹过，雪落无声

    却在柔仪殿的帘上

    写下一行淡淡的、

    只有母亲才能读懂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