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有趣的感觉吗？ (第1/1页)

    当许聿森收到练习生入选通知时，紧绷多时的身T终於松懈下来。他捏着那张通知单，纸张淡淡的香气飘向他的鼻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泪水却在不经意间滑落，将纸上的墨字晕染成模糊一片。

    这张薄薄的纸片，证明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宿命——

    如今，他能拿到这张纸，靠的全是他一步一脚印的努力。毕竟，自幼至今他从未真正被认可过，亲戚们的讪笑、轻视他都历历在目，连考艺校时，也只是勉强以备取最後一名的资格挤进去。

    没有才能也没关系。只要努力一点，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完成休学手续的那天，他回家後收拾行李，待了十几年的家里，真正属於他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他将那把700元买来的吉他背上肩，出门前mama叮嘱了几句，还是没忍住泪，cH0U噎说着：「我儿子从没住过外面怎麽可能习惯？」

    「放心，我会没事的，有空常回来看你。」

    在关上家门前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这个家一眼，十七年的光Y瞬间在脑海里流转，最终停在半年前的某个午後。

    那时，小安说了一句：「你会成名的，我知道。」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小安的生日快到了。

    在这半年几乎没再联络的时间里，那句话像一道光，轻柔却坚定地撑住他所有的悲伤与失落。他当时心里还想着，过去迟迟不敢开口，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成功。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做到了。

    所以这次，他一定要趁着小安生日那天，把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亲口告诉她。

    因为，是小安让他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宿命，只有他们一块块亲手铺上的路。

    然而，培训的环境b他想像中更封闭。

    一进公司，所有人就被迫更换公司配发的手机，私人手机禁止带入。白天不准联络外界，只有晚上回到宿舍，他才能短暂拿起自己的手机。

    那时每个人拿到一份厚厚的合约。他至今还记得视线在「保密协议」那一行前停留许久——

    「培训期间，所有内部活动不得以任何形式公开、泄漏给第三方。」

    这意味着，哪怕他再想与她分享这段时间的喜悦、挫折、进步与焦虑……他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不能说给小安听。

    正式开始培训後，课表密不透风，声乐、舞蹈、乐理、台风，每天从清晨排到深夜。他喉头卡着那些想说的话，却只能被一天天繁琐的日程推着往前走。到最後，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当初，是带着怎样的期待来到这里的？

    那个周五的下午，舞蹈课间休息，他拎着水壶走向饮水机。经过经理办公室时，一段压低音量的对话声，从半掩的门缝中传来，让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我只是很困惑为什麽是许聿森跟陆元皓？」

    他从门缝望进去，只见经理坐在桌边，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熟悉的背影，Jayce。

    徵选那天，他们一起坐在评审席上。

    「有趣啊。」Jayce缓缓开口。

    经理叹了口气：「你明明就知道，徵选那天起码还有五个人各方面表现都b他们好——」

    「呿。」Jayce嗤笑打断经理的话：「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麽？」

    下一秒，他慢条斯理地走近，手指伸向经理的领口，轻轻揪住。

    「我可是你老板的废物儿子，你老板要捧我，还敢说这种话？」

    语速缓慢，字字都带着威胁。

    「如果表现得b我还要好，你不怕我Ga0Si你？」

    许聿森站在门後，心跳失控般乱窜，彷佛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了。

    那些日以继夜反覆练习的吉他，曾经对梦想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拾起的自己，还有小安说过的每一句鼓励——如今落到现实里，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有趣啊」。

    ??

    「你的纪录片真的很有趣耶。」

    对面的人翘着腿坐着，语气饶有玩味。

    「我怎麽不知道你还邀了团员们一起拍啊？」

    「Axel说你在忙时装周的事，就没特别问了。」

    许聿森啜了一口马丁尼，苦味在舌尖缓缓漫开。他清了清喉咙，正准备接着说——

    「这样啊，我可真是忙Si了，嗯？」

    对面的人用手拍了一下桌面，嘴角还维持着笑，但眼神锋利了起来。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威士忌杯，冰块在杯中清脆地碰撞。

    「问你个问题。」

    语速忽然放缓。

    「你知道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是什麽感觉吗？」

    他笑得更开心了。

    许聿森捏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算一算，他们也认识十年了。Jayce在团T里一直像个未爆弹，大家总抓不准他会在什麽情况、哪个时间点爆炸。而许聿森总能在他爆炸之前哄好他，可以细腻地处理每一次失控。大家都说——许聿森很温柔，总能接得住Jayce的暴躁。

    「……是有趣的感觉吗？Jayce？」

    但此刻，积压在他心口的、满溢的愤怒，让他一点都不想独自咽下，想说的话荡到嘴边时锋利了起来。

    对面的Jayce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甚至笑出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是挺有趣。看着一个没什麽才能的人，紧抓着我的手费力爬上山顶，然後一脚把我踢开，亲眼看着我掉进谷底。」

    Jayce眯起眼，站起身倾向他。

    「真的忘了是谁让你有这种成就的？」

    Jayce一字一句都咬着牙，声音低沉。

    「把我踢下去，很好玩是不是？」

    他的笑容说到僵了，此刻看起来几近狰狞。

    经过短暂的沉默後，他坐回位置，双手轻轻覆上脸。

    「是你把自己Ga0成这样的。」许聿森低声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大家都很关心你。」

    他深x1了一口气，目光盯着眼前的马丁尼，语气平稳却沈重：「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别再自暴自弃了。」

    「闭嘴。」Jayce的脸还藏在掌下，声音却微微颤抖。

    「今天找你出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他放下双手，再度g起那个熟悉的、嘲弄意味十足的笑。

    「我只是想来恭喜你——Seon，终於站上你最想要的位置了，上面很冷，多穿点。」

    说完，他起身离开。

    今天早上，Jayce打了通电话来说想叙叙旧，地点是他们过去最常去的那间酒吧。

    纪录片昨天才刚发，接到电话的许聿森当下就知道Jayce大概会对他说些什麽。毕竟两人这种暧昧不明的尴尬状态，从NOIA宣布解散後就这样了。

    许聿森看着桌上那只空了的威士忌杯，思绪不自觉飘回过去。

    他记忆里的Jayce，即便目中无人，却还是b想像中要单纯。

    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他心里其实一直怨着Jayce，怨他当初只因为一句「有趣」，就打碎了自己的梦想。但同时也无法否认，心里的某处其实藏着一点感激。

    因为，许聿森能进这间公司，从来都是因为Jayce啊。

    这十年里，Jayce替他出头、护着他、帮他挡下所有不该承受的恶意。那段时间Jayce嘴里总是挂着一句话——

    「因为你是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