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局〈问塔局〉 (第1/1页)

    「若万象皆为选项，选择是否只是幻觉？」

    致「你」的第三封信

    【一】

    你曾说：「人之所为，皆源於选择。」

    可若每一条路，其实早被暗中设计成唯一通向结局之径——

    那人之所选，还算不算自由？

    我写下这封信时，身在铁塔山城。此地之名，来自城中十三层铁塔，其用非为储兵镇敌，却是名为「命试塔」的奇阵所在。

    此塔不攻心，不伤身，只问一事——

    你所选者，是否真属己意？

    我入塔，为破第三局。亦为自证——

    我非应命而行，而是逆命书命之人。

    【二】

    铁塔山城，无战火的兵城。

    它，立於云崖之上，四面皆断。城不迎客，城主却早备我来，递上金令一片，面印「天玑」二字。

    我知，这一局你早预设。想来分别多年，你yu以此塔试我所信。

    塔外城民皆默如静，正反映塔内诸阶布置的十三关。每一关，皆不动声sE，却能击溃心志。

    进塔前我问塔主：「我若入塔，不回头，亦不退，代价为何？」

    塔主身披灰袍，以罩遮目，名为「晓睿」，缓道：「代价是——塔内无真，所见皆你曾见，所选皆你曾弃，皆须面对而择。」晓睿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彷佛早已看透无数在塔内挣扎的灵魂。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压迫，彷佛这座塔的「命」意已然深入其骨。

    我心知肚明，这条命定的路子。

    【三】

    第一阶，旧人再现「敬天地」。

    踏入首阶，雾起四方。雾气厚重，带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心痛的气息，那是过往岁月的沉积。一人自雾中现身，青衫素履，目带遗憾。

    是我昔日「师兄」——敬天地。

    他曾与我共研「殊途同」之道，信理可胜命。那时，我们夜读星图，辩论数日不休，他曾是我最信任的同伴，我们都相信知识和理X能够超越命运的束缚，为天下人开辟一条殊途同归的自由之路。後却涉入「命手T系」，成为「你之左膀」，担当C命暗手之一。他站在那里，身影明明是幻象，却b许多真实的人更让我感到心痛。

    熟悉温声入耳：「天玑，前路有选，你可愿回到我们共信殊途之时？」

    我未语，左手自抚x前一绺银发云鬓，应道：「我，信理可胜命，却不信理当C命。」我的语气坚定，心中那份对自由的执念，即便面对旧日挚友的诱惑，也未曾动摇。

    於是他笑了，消散如尘。虽是幻境，但我心痛如实如真。

    【四】

    第六阶，选谁Si、择谁活？

    此关名为「双命门」。我踏入时，两侧的空间瞬间扭曲，化为两道光门。

    左右二人，皆隐名。左者面目模糊，身形却熟悉，曾致我於绝境，是过往对我造成巨大困厄的旧敌；右者姿态柔弱，气息却温和，乃我曾救之人，是为我带来过一丝温暖的无辜生命。两道光门同时映S出他们的幻象，将一个残酷的「选择」呈现在我面前。

    塔内声响起：「你只能搭救一人，另一人即赐Si。」声音不带情感，却直击人心最深处的道德困境。

    我不思即回道：「可知我自负，今後风尘骄子命运由吾自书，此题当毁。」我的扇尖轻点地面，一GU无形气劲向两侧蔓延，试图g扰两道光门的平衡。

    地裂而陷，塔语再起：「拒选亦当一选。」地动山摇，两道光门的光芒更加炽烈，彷佛要将我夹在其中，迫我做出抉择。

    我答：「你，放下吧！此一选择，非在我行何路，而在我定义——何为路。」我将摺扇收回，缓缓抬起，并非攻击，而是以自身意念去抗衡塔的设定。扇影在我身前画出一道无形的圆，将两道光门的强制力隔绝开来。我所要做的，不是在你的陷阱中「选择」，而是要颠覆你设下「选择」的规则本身。

    当下地隆复平，两人皆存。塔语一震：「解第一义。」

    我知，此塔并不为测谁强，而测谁真自知己志。

    随即，在第七阶中，我面对的是「过往的荣耀」。幻象中，我看到唐皇教众人对我俯首称臣，赞颂我过往的功绩与智慧。我几乎能听到他们的欢呼，感受到那份被世人景仰的满足。但我只是轻轻摇头，这并非我所求，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沉溺於此，便会偏离了最初的问道之心。

    第九阶，则是「未来的诱惑」。塔中呈现出一个无b繁荣的江湖，人人安居乐业，而我则被奉为领袖，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声望。但我清楚，这份「完美」的未来，若非由每个个T自主选择而来，便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五】

    第十三阶，幻我自审。

    最末一阶，一人等候。我心中已有预感。

    那人银白长发，紫h衣袍，全白披风，手持摺扇，深眸中倒映着我。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与我如出一辙，却又多了一分我自以为已然摒弃的冷静与自负。

    此「我」，是我非我。

    假作真时，真亦假。

    他与我同声而出。

    他问：「你苦行九局，为何？」他的声音像是我自己的回响，却又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

    我道：「为证自由非幻，命非牢笼。」

    他笑了，攻我不再言语。

    扇势风浪，步步为营，其出招皆为我曾使过之式。幻我玉天玑的攻击，不仅是武功上的重现，更是JiNg神上的拷问。他每一次挥扇，都彷佛揭开我内心深处的骄傲与自负，将我曾为达到目的而隐藏的那些不完美之处，一一摊开。他会模仿我曾经对他人不屑的眼神，说出我自认清高却实际伤人的话语，甚至直接指出我潜意识中对胜利的渴望，迫使我直视那个最不愿承认的自我。我以盾对矛，以戡之不破。每一次交手，都是对我自身信念的重新检视。

    至终一招「风归无痕」，两扇交击无声，彼此顿止。扇风拂过，却没有带起一丝烟尘，彷佛这场战斗从未在实T层面发生。

    他道：「若你只是你自己设的形象，你又如何超越它？」

    我收扇自心而论：「我自道浮屠铁塔路上，已不是为了成为理想的我——而是为了面对真实的我。」我的语气平静，却饱含力量。我意识到，真正的超越，并非是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风尘骄子」，而是勇敢地直视自己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骄傲、自负、乃至於脆弱，并接受它们作为真实自我的组成部分。

    钟，鸣了。

    眼前幻象消散，塔主晓睿现身，其眼上遮罩终於揭下，睛中黑白透亮，但瞳仁未映着我。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我身上，却似乎能穿透我的存在，审视着我内心的深处，仿佛在确认我是否真正通过了这场心灵的试炼。

    他抱拳低头躬身，语示：「局破。塔允你名，为不应命者。」晓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或是一种对我坚持的认可，不再只是工具X地宣告结果，而是透露出他对这场问心之旅的理解。

    我转身下塔，天光乍破。铁塔山城，警钟声出十三响。钟声回荡，彷佛在宣告一个新的开始，一个不再被命定所束缚的「选择」之开始。

    【六】

    信末。

    你以命试塔yu陷我於选择之惑，却忘了，我之所行，从不为选谁、舍谁，而为重塑「选」的定义。

    我不畏选，亦不依选。

    此局终，我将往唐皇教禁地「寂光林」，赴一场关於「预言成真是否因信而非因真」之试。

    你，是否也预见了我不信你之未来？

    风尘骄子玉天玑铁塔山城寄信於云崖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