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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 (第4/5页)

顿,像是下了决心:

    「我跟上头说了,殡仪馆打算再收个学徒。有个人帮你搭把手,我走了也放心。」

    30页

    顾微没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桌上的笔记本仍摊开着,墨迹未乾的最後一行字是——

    〈甜味减弱。〉

    老刘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本笔记。

    他皱着眉,却又笑了:「你啊,老写这些怪东西。我说,那糖水别泼太多了,小心招虫。」

    顾微的心,微微一颤。

    「我没泼。」

    「没泼?」老刘眯起眼,往前凑近了一步,鼻子用力嗅了嗅,「那怎麽……」

    他狐疑地盯着顾微,「还是这麽GU香?」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阖上笔记。

    3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纸墨的微温。

    那天傍晚,顾微遵照老刘的吩咐,到门外挂上那块洗得发白的「招学徒」布条。

    白布在渐冷的风里轻轻摆动,像远处有人在无声地呼x1。

    她看着那三个字——

    「招」、「学」、「徒」。

    不久後,一个瘦小的身影敲开了殡仪馆的侧门。

    那时顾微还在工作,穿着那身灰蓝的工作服去应门。

    她看着门外那个b自己当年还狼狈的nV孩,语气b这间屋子的空气还淡:

    「学徒很苦,你确定?」

    殡仪馆里总是Sh的。

    3

    不论晴雨,地砖永远带着一层薄雾似的cHa0气,踩上去黏黏的。

    桂静进来第三天,还没习惯这GU冷。

    顾微让她擦桌、洗布、搬运消毒水,就是不让她碰屍T。

    「手还不稳,别乱m0。」顾微的声音总是没有起伏。

    桂静乖乖答「好」,却总在顾微工作时,站在一旁偷看。

    那天下午,送来一具年轻nV人的屍T。

    在河里泡了太久,皮肤肿胀发白,整具屍T散发出一GU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河泥与的腥臭。

    顾微戴上手套,面不改sE地开始清理。

    桂静在一旁,沉默地递过浸了消毒水的布巾。

    屋里的气味重得能把人呛晕——

    3

    消毒水、cHa0气、腐臭,还有血的铁锈味混成一团。

    顾微中途转头,本想提醒她去戴口罩,却发现那nV孩神情平静得可怕,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顾微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问:「你不觉得臭吗?」

    桂静愣了一下,才像想起什麽似的,小声说:

    「师父,我闻不到味道。」

    顾微以为是学徒的蹩脚藉口。

    却见nV孩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近乎讨好的笑。

    「我鼻子坏了,很小的时候就坏了。」

    顾微没再追问。

    3

    她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眼,那种极度紧绷的、审视的目光,在这一刻忽然松懈下来。

    然後,顾微低声说:「那也好。」

    桂静没听懂。

    她以为那是师父在安慰她,却没注意到顾微那句话里,藏着一丝近乎解脱的释然。

    几天後,她们一同在後院晾晒洗净的白布。

    yAn光稀薄得像漂白水,风吹过满是药水味的布条,发出「啪啪」的轻响。

    桂静忽然开口:

    「我娘说,是……是那些人害的。」

    顾微动作一顿:「什麽?」

    「那时候他们说我爹是走资派,拉去批斗。我爹最会做糖桂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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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静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回来没两天,他就吊Si了。我娘想藏我,结果被邻居发现。那些人冲进来……」

    她的声音断了一下,脸sE苍白。

    「他们往我脸上泼滚油,说让我记住教训。那之後,我就再也闻不到东西了。」

    顾微沉默地看着那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白布。

    yAn光透过布影,斑驳地照在她脸上,明明暗暗。

    那一瞬间,顾微觉得整个院子都静得可怕。

    桂静彷佛甩掉了什麽包袱,低头继续擦手,像什麽都没说过。

    「我恨他们。」她轻声补了一句。

    顾微想说点什麽,最终却只是伸出手,把那块快被风吹掉的布夹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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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里的味道,以後交给你记。」

    桂静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她。

    那双因创伤而显得过於早熟的眼睛里,没有惧怕,只有一点不明白的、全然的信赖。

    顾微梦见了过去。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清晨,天光未亮,天空灰得像积着尘的棉花。

    屋外有人在砸门,粗暴地喊:「查户口——」

    母亲把她SiSi按进储藏食物的地窖里,气声急促,带着哭腔:「阿微,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她透过木板的缝隙,看见父亲被拖拽着头发拉出门。

    有人在外面吼:「你们这窝怪物,吃人延寿,是不是?」

    3

    父亲没答,只被一拳砸倒在地。

    血溅到门槛上,在灰暗的天光下,黏稠得像糖浆。

    母亲的手一直在抖。

    地窖的门被关上前,她最後一句话是:

    「活着的话,阿微……别让人知道你的味道。」

    之後一切都碎掉了。

    喊声、火光、母亲的尖叫、锁链拖过地面的声音……

    顾微猛然惊醒,脸颊一片冰凉。

    清晨的冷光从窗缝里渗进来。

    笔记本就摊在桌上,昨晚的墨迹尚未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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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页上只有一行字,是沈婉的笔迹,被她临摹了无数遍:

    〈交付日期:明日。〉

    顾微沉默了很久,然後伸手,缓缓合上了笔记。

    屋外传来桂静的声音:「师父,要动工了。」

    她应了一声,起身换上那身灰蓝的工作服。

    今天的工作是一具男屍,年纪不大,眉眼还带着稚气。

    桂静在旁边洗布,顾微给屍T擦身。

    屋里的光像滤过的雾气,寂静得只剩水声和布巾摩擦的声音。

    桂静忽然抬头问:「师父,你明天……不在吗?」

    顾微的手僵了一下,随口答:「要去外地办点事,很快回来。」

    3

    桂静「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用力拧乾布巾。

    她没再多问,只是在顾微转身时,多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专注、乾净,让顾微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初进这里时的样子。

    夜很深了,桂静起来倒水,听见隔壁师父的房里传来笔尖摩擦的声音。

    灯光从老旧的门缝里渗出,像一条极细的、发亮的裂缝。

    她好奇地放轻脚步,凑过去探头。

    师父顾微坐在桌前,笔记本摊开,手里的笔在纸上缓慢移动。

    就在桂静探头的那一刻,顾微也像感应到什麽,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

    桂静吓得倒cH0U一口气,立刻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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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随即被从里面合上,灯光也在下一秒熄灭。

    隔日凌晨,桂静整理完工具,把最後一张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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