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梦里方知身是客 (第1/1页)

    会议结束那天下午，柯明走出行政大楼。yAn光灼热，风从两栋建筑之间灌进走廊，像无形的手掌，一次次拍打着他的肩膀。

    他赢了。

    至少，这一回合是他赢了。

    但这胜利，不是天降正义，也不是谁站在他这边。是他自己，在前一夜，亲手种下两个梦境後，冷静、谨慎、JiNg准地导引出来的结局。

    凌晨一点十五分，旅馆房内静得只剩冰箱的微响。柯明盘腿坐在沙发上，将脑波频率逐层下沉，像调整收音机，直到对准那个熟悉的、略带躁动的波形——任道清。

    他进入得毫不费力。那晚，任道清饮酒过量，睡得深沉，防线松垮如纸。

    梦境呈现得极为简单——一间会议室，墙上是模糊闪烁的简报萤幕，任道清一个人坐在主位，喃喃自语：

    「……周时岚真的看到那个东西？怎麽就突然发病了……会不会……我也……」

    柯明的身影未曾现形，只以气息介入。声音从梦底飘来，幽暗无名：

    「你知道你看见了什麽……你只是害怕承认。」

    任道清猛地回头，眼中浮现一种近乎病态的惊恐：「谁？谁在说话？」

    柯明没有回应。他只是持续释放脑波，微调节奏，将任道清脑内深层记忆的影像——那艘无声漂浮的飞船，缓缓浮现。

    不需要言语。梦境自会替他说话。

    任道清开始呼x1急促、手脚颤抖，幻影在他视野边缘轮番出现：飞船、闪光、雷声、周时岚的脸。恐惧在梦中不断放大，直到心律剧烈错乱，整个人如被cH0U乾般倒下。

    现实世界中，任道清在清晨五点二十三分被紧急送医，初步诊断为急X心律不整。

    凌晨三点十三分，柯明进入第二场梦。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g预，只化作梦境中一名模糊的航务部下，在虚构的简报室里，语调平静地对汪副处长说：

    「副处……程序不是工具，它是航空的脊骨。如果连您都选择沉默，那公司再也没人敢说实话了。」

    没有情绪催动，没有脑波C控，只有一段话。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决策者，不需要被b迫，只需要被提醒。

    隔天上午，DRB会议上，正是汪显彬语出如雷，斥责整套制度与主观lAn权，让现场气氛瞬间倒转。那一刻，柯明确定，种子已经发芽。

    他没有幻想对方变成盟友。

    但在这场话语权与权责斗争里，有人开口，就是一种力量。

    隔日中午，柯明搭车前往台北荣总。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正被贴上「某派系」标签，行动需更谨慎；另一方面，他诚心想见一人——周时岚。

    那是唯一一位与他共同经历「那艘飞船」的目击者。虽然当年没有共识，也没有默契，但在这个所有人都将他当异类的世界里，周机长，或许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病房不大，普通单人房，窗边洒进yAn光，照亮那GU淡淡的药水味。

    周时岚坐在床边，脸sE苍白，声音微弱却清晰：

    「……柯明。你来了啊。」

    「来看看您。」柯明轻声。

    两人谈起飞行、训练制度、航线变更、模拟机中的不合理标准。话语轻松，气氛平稳。

    直到，周时岚忽然语气一转：

    「可以帮我把那杯水递过来吗？」

    柯明起身，手刚碰到马克杯，眼角余光扫见——机长从枕头下取出一支反光金属。

    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将杯放到床边，然後淡淡问：

    「录音笔？是您自己想的，还是……有人交代？」

    周时岚脸上微微cH0U动，似乎想开口，又像被什麽堵住喉咙。

    柯明语气平静：

    「其实也无妨。反正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你知道的，我一直只是个副驾驶。」

    他站起身，望着对方：

    「如果真有什麽事，那也不是一段录音能说得清的。」

    语毕，转身离去，门轻轻阖上，发出一声像释放的「咔」。

    午後，柯明站在自己公寓yAn台，冲了一杯咖啡，远望夜幕尚未完全降临的城市。

    冷风吹来，城市喧嚣如常。远处航线灯闪烁，一架飞机穿云而降。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我该找一个真正能理解我的人。」

    但这念头只停留一秒，旋即被他自己推翻：

    「不。不能有同伴。这份能力，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他轻声自嘲一笑：

    「如果真有一天，要面对更大的敌人……那也该由我一个人面对。」

    他知道，这不是高尚，而是必要。

    星光黯淡，他的身影如影如雾，在夜sE里愈走愈远，愈加孤单，也愈加坚定。